狗尾巴草

今日是上元节，街上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飞流瞧着漫天烟火，眼睛似星云一般明亮起来，金陵城里处处张灯结彩，一弯蛟龙在半空中蜿蜒飞舞，和着唢呐和锣鼓点，咚咚锵锵得喜庆，孩童们嬉笑打闹作一团，提着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花灯在街上乱窜，有葫芦型的，鲤鱼型的，荷花型的，看得他眼花缭乱……

飞流愣愣的望着好些人脸上戴着的面具，眼似铜铃，鼻翼宽阔，漆面乌黑，他好奇的歪歪脑袋，［苏哥哥……这个……飞流……飞流……要……］

［这个叫昆仑奴。］梅长苏走到一个摊前，向一位老妇取了两个，他弯弯眉眼，替飞流戴上，听得他咯咯的笑起来。

［好看么？］

飞流刚要出声，就听见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在耳畔绽开，吓得他拽着梅长苏的雪白衣角瑟瑟的抖了一下……

可怜兮兮的瘪瘪嘴，［苏哥哥，飞流怕……］

［飞流，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怕这炮火声呢？］

飞流瓮声瓮气的低着脑袋，鞋底把脚下的尘土碾来碾去，［蔺晨……坏人……］

梅长苏笑着勾了勾他的鼻尖，心下了然，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对了，蔺晨哥哥呢？］

飞流眼珠子转转，想起先前那只臭狐狸捏着他粉乎乎的脸蛋子笑得一脸轻佻，［上元节，当然是赏灯赏月赏美人了，难不成要陪着你这个无趣又凶巴巴的臭小子和那个不解风情的苏先生？］

他皱皱鼻子，脑子里想起美人的模样，一点一点的勾画出靖王殿下那张傲雪寒梅般的冷清模样，于是气鼓鼓的说，［水……牛……］

*

萧景琰戴着那顶昆仑奴面具被人潮挤得摇摇晃晃，翠绿荷叶花灯早已经被挤得坠在地上，不多时便被来去的人踩得破烂不堪，他一阵叹息，心下悔意阵阵袭来，方才着了蔺晨的道，戴着这面具与他玩捉迷藏的孩童游戏，此刻却被这满街的昆仑奴晃花了眼睛，哪里寻得了哪个是他……

正晃神间，手指被温热的手掌裹住了，他一愣，对上另一张凶神恶煞的昆仑奴，那人含着笑意瞧他，揭开他的面具，颇有兴致的打量着那双清澈灵动的杏仁型眼睛，［殿下，可让蔺某寻得好苦啊……］

萧景琰嘴角微微上扬，也去揭他面具，却被蔺晨挡开了，［殿下可是记得咱们的赌约，是蔺某先找到的殿下，这约该是殿下输了……］

他想笑却努力憋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如何认出我的？］

蔺晨与他并肩而行，手掌与他紧紧交握，听了此话不由偏了偏脑袋，鼻尖凑到萧景琰的脖颈处轻轻一嗅，似笑非笑的说，［自然是寻着殿下……］他顿了一顿，瞧着萧景琰脸颊绯红起来，于是声调更低沉了，［香气而来……］

［油嘴滑舌……］萧景琰咳嗽一声甩开他的手，急急的挤开人群往僻静处走去……

*

蔺晨揭了自己的面具，唇瓣碾压了上去，在萧景琰的唇前飞花一点，［景琰……］

他喊他名字，伸出舌尖在嘴角意犹未尽的一舔，［我要罚你……］

萧景琰噗嗤一笑，手上却被塞进了一块温热的物事，他惊讶得低头一瞧。

如一弯残月，精致淡雅，是块好玉，手指一翻，背后刻着“蔺”字。

他抬眼欲问，蔺晨却抢了白，［我罚你一辈子戴着它，不许丢。］

萧景琰点点头，眼里起了泪，［好，景琰认罚。］

*

北京往南京的火车上。

八十年代初的铁皮火车，坐一晚上的硬座简直能要人老命，胡八一被咯得脊椎骨酸痛，浑身难受，加上两条长腿无处搁，越发心里焦躁。

他瞪了眼对面睡得跟一头死猪似的王凯旋，不仅呼噜声打得跟雷一样，哈喇子也时不时的往外淌，流湿了一衣领口子。

胡八一胃里开始大闹天宫起来，再也看不下去了，眼睛一转，转到了身边的齐勇脸上。

说来也怪得很，那眸子竟然瞬间就温柔了起来……

齐勇蜷着身子靠着窗边睡着了，微微阖着眼，金丝眼镜都快掉到鼻尖去了，看上去迷迷糊糊的甚是滑稽，胡八一点点他的鼻子，他被麻痒感弄得皱了皱鼻子，手掌一伸，不偏不倚的大嘴巴子抽到了胡八一笑嘻嘻的脸上，嘴里嘟嚷一声，［坚决打击……盗墓……］

胡八一笑了笑，捂了一下火辣辣的脸颊，［臭小子，下手还挺狠的……］

说着就替他除下那副摇摇欲坠的眼镜，凑近一看，［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是摆一副老年人的架子，这眼镜多老土啊……］

他回过头去，见齐勇嘴唇抿得严丝合缝的，于是叹口气，啧啧两声，暗想这小子革命意志倒是挺坚定的。

瞧着齐勇可怜巴巴的缩在那角落，胡八一心里一横替自己找了个借口，三五两下除了自己花里胡哨的外套搭在他身上，这还不过瘾，趁着人家睡得沉竟然把人抱了过来，让齐勇把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了……

热豆腐吃的心里一溜一溜的爽快，他见齐勇一点没察觉，于是在心里暗暗赞叹自己，［这他妈才是共患难的兄弟……］

乐呵呵之余掏出了那本家传风水密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仔细研究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也开始乏了，神思梦游起来……

*

1969年，北大荒。

［唉唉唉……你们这是干嘛呢？］胡八一那时候正在刷牙，穿件军大衣，手里端个土黄色的破盆，嘴里的硬毛牙刷捣鼓来捣鼓去，站在石头上冷得瑟瑟发抖。

［兄弟……没时间给你解释了，咱们七连出了大喜事咯……］

［喜事？啥……喜事啊？］胡八一继续倒腾着嘴里的泡沫。

小黄埔兴高采烈的凑了过来，把住那人的肩膀，一口江南音软糯糯的好听，［老胡……齐勇要当面给孙曼玲表白了……哎呦……你喷我干什么……］

胡八一一口泡沫全部喷在小黄埔肉团子似的脸上了，脸色变了变，［你说什么……］

那晚上胡八一提了半瓶白酒去了齐勇的屋里，他已经喝高了，脸蛋红彤彤的，眼里湿漉蒙了层雾，被一群王八羔子怂恿着喝了吐，吐了喝，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胡八一进来，他高兴得在炕上滚来滚去，沙哑着嗓子兴高采烈的嚎叫，［喝……来……咱们接着喝……］

胡八一见势不对，赶紧冲了过去，把他扶住，生怕他一来劲儿了直接给滚地上了，可那醉酒的人力气大得不得了又爱胡言乱语，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在他怀里一点不安分，［喝酒……我要喝酒……曼玲……曼玲……］

胡八一把他死死按炕上，摇头叹气，［老子这么稀罕你，你却想着那个孙曼玲，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

［胡八一……胡八一……］齐勇拍拍他的脸，瞧他满脸通红的模样，跟入了邪似的小声呢喃，不由的有点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凯旋在一边磕瓜子，才不管那家伙的死活，看齐勇那么上心忍不住插了句，［我看老胡，眼角含春，心神荡漾的傻笑，一定是做春梦了。］

［瞎咧咧……］齐勇瞪他一眼，［他要是病了，你和我就去掘自己家的祖坟吧……］

［好好好……该是看我凯爷出手的时候了……］王凯旋把瓜子往桌上一扔，拍拍手。

齐勇疑惑的看他，见他直接脱了鞋……

［唔……咳咳咳咳……王凯旋……你他妈的王八蛋……］

那只鞋很快飞到了半空中……

［胡八一，老子的鞋是跟一美国人买的，很名贵的，你别乱扔啊……］

TBC

今天看到一大片红心太激动了，谢谢那个温暖的姑娘了。

然后今天写得超级匆忙，送给一直对我不离不弃的日天日地姑娘和其他小伙伴们。

最后，请大家忽略历史漏洞